【士兵突击】红尘道 - 章六（End）
六
五月一号这天注定是忙碌的。
虽然早就计划好了，但婚礼的准备工作毕竟繁冗琐碎，时间又有些紧迫，等到真正动工开干的时候，几天下来已经混熟了的三中队毫无悬念地被拖来当了帮工。
吴哲作为技术人员，再一次受到特殊对待，跟马小帅一起负责搞定婚礼当天要用的影音录像。
到了机房楼下，吴哲朝还要往操场去搭建礼台的队友们挥挥手，笑得春风和煦：“认真干活，莫要思念小生。各位，路远不送啊。”
三中队默契地回给他一溜儿中指。
一片忙碌之中，袁朗显得格外清闲。
师侦营的营长不在，偌大的营区里就数袁朗军衔最高，没人敢来支使他。何况袁朗知道自己出去也只会给那些士兵们平添许多拘谨，因此十分善解人意地缩在办公室里写报告。
这次的交流学习，对师侦营而言是实质训练上的获益，对A大队来说则是一次对现时常规部队的深入了解。
袁朗明白，高城也明白，往后，特种部队将会越来越多地与常规部队协同作战。
报告写到一半，整个上午都没见到人的高城敲门进来，看到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人来了！”
袁朗一时迷茫：“什么人来了？”
高城耐着性子解释：“何嘉他媳妇儿啊，现在他在营门口接人呢。”
“哦。”袁朗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立刻又瞪大眼睛，“啊？”
模样与平时的精明相去万里，高城忍俊不禁，靠着门框调侃道：“看样子中校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袁朗反应过来，起身捞过外套，边往门口走边说：“是，哪像高副营长经验丰富呢。”
高城狠狠翻了个白眼。
何嘉的未婚妻叫沈晴，是个幼儿园老师，人长得甜美，讲起话来轻声细语，在何嘉的介绍下含羞带怯地喊了一声两位首长好。
高城热情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说还有事要忙，临走前扔给袁朗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意味深长道：“中校，你们的人，你照顾好啊。”
袁朗知道他这还是在拿“头一回”逗趣，暗自好笑，可真等到转头对上两位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年轻人时，袁朗的心情顿时跟着微妙起来。
他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指了个方向，对沈晴说：“一路过来挺辛苦的吧？高副营长想得周到，住处都安排好了，走，我带你过去。”
一直安静得诡异的何嘉见缝插针似地接过话：“队长，那麻烦你了，我这边还有事儿等着忙，先走了啊。”
说完，不等袁朗给出反应，朝沈晴飞快地笑了笑，下一秒就已经蹿出去老远。
袁朗愣了愣，哭笑不得：“这小子……”他转头看了看似乎更加窘迫了的沈晴一眼，略一沉思，笑道：“我算是管不了了，以后你可不要对他客气。”
沈晴低头笑起来，神色放松了一些。
一路上袁朗尽量随意地聊了几句家常，沈晴的话不多，他也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想来高城的调侃竟然不无道理。
好在到招待所的路并不远，师侦营的安排更是妥帖，袁朗看着沈晴安顿好行李，然后带着她到了一楼的休息室。师侦营的军嫂们大多都在里面，正聊天聊得热闹。
教导员徐书睿的爱人负责招呼，听袁朗介绍过沈晴后，立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道：“袁队长放心吧，保证照顾好你们这位新娘。”
袁朗颔首一笑：“那就多谢嫂子了。”
屋内都是女眷，袁朗不便多留，跟沈晴说过两句让她放心的叮嘱之后便告了辞。走到屋外，顺手关门的时候，他听见屋内复又响起的交谈声中夹杂着一句问话：
“那位中校他们队上的，那你家那个是特种兵吧？”
袁朗的手不禁一顿。
那扇本该闭紧的屋门颤了颤，留下一道缝隙。
五月，天气正逐渐回暖，阳光穿过玻璃洒落地面。
招待所的楼道里十分安静，无人往来。袁朗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明亮的绿色草地，侧耳留意着一墙之隔的谈话。
“特种兵啊，那不得比普通当兵的还难？家里没反对啊？”有人问。
“一开始是不同意，不过……”
“不过架不住你愿意，对吧？”
一阵善意的哄笑。
另一个声音接话道：“我爸妈当初也不同意，说干嘛想不开要嫁给一个当兵的。”
“哎哎，我爸妈也这么说，一个字儿都不差。我当时就纳闷，这怎么就叫想不开呢？现在倒是明白了，嫁给当兵的要吃苦嘛。”
“好多人都这么劝过我。”沈晴的语调仍是轻柔的，带着笑，“真的很苦吗？”
短暂的静默，接着是爆发似的欢笑。
“你进来前我们正扎堆儿倒苦水呢。来来，小宋啊，刚才是不是轮到你了？”
“是我！有件事儿我憋了好久，可算找到地方说了。我家楼底下住了位特热心的老太太，小区里出了名儿的爱做媒，那天路上拉着我，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说大娘啊，我结婚了，还把戒指伸给她看，老太太愣是不信，说现在年轻人就喜欢乱戴东西，做不得数，上回往居委会交户口本时我可看见了，你家就你一个人。我说我老公当兵的，户口在部队，老太太还是不信，因为打从我家搬进那个小区，快一年了，她就没见过我家有男人回来。”
“都一样都一样。我结婚以前拧个瓶子盖儿都嫌费劲，现在一个人扛着米面纯净水桶什么的，一口气上五层楼。没办法，家里就你自己。”
“半夜生病，握着电话都不知道该拨哪个号码才能找着人。上回我半夜发烧，四十度，最后自己打电话叫的救护车，还得等病好了才敢跟家里那口子说，怕他干着急。唉，一个人操两个人的心。”
“我家闺女一岁快半了，我天天拿着我老公的照片给她看，就怕她好长时间见不着爹，不认识。”
“哎哟，咱们要不少说点儿？别把小晴这位正经的新娘子给吓跑喽。”
“怎么会啊。瞧瞧这一屋子，苦水吐得再厉害，一听要结婚，照样欢天喜地就奔过来了。嫁的还是那一个，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要不怎么说这儿坐了一群傻子呢。”
屋内再度响起热烈的笑声。
屋外，一个人影踩着满地阳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部队办事的效率向来极高，临近黄昏时，第二天活动所需的大小场地便已经收拾利落了。
晚饭过后，高城要到操场去看他们走流程，袁朗听闻后，也和他一道同去。
说是走流程，其实就是一群年轻人的嬉笑玩闹。
红毯已经铺好，师侦营和三中队两拨人在女主持的指挥下，各推了几个人出来扮演“新人”。
吴哲首当其冲，至少有四只手同时戳上他的后背，把他戳出了队列。
“为啥是我？”吴哲哀嚎。
齐桓白他一眼：“你这张脸这时候不用啥时候用？”
吴哲不放弃地挣扎：“那C3呢？成才呢？”
几秒钟后，C3和成才也被戳出了队列。
师侦营那边，马小帅和甘小宁也未能幸免。几张俊脸凑到一起，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同情之感。
高城和袁朗恰巧就在这个时间点到了操场。
一片招呼声中，只听见马小帅一夫当关地喊道：“副营长！您来带个头吧！”
还没等高城明白过来带什么头，师侦营的队伍便齐刷刷地炸开了窝，有组织有纪律地开始起哄。
“副营长！副营长！”
“走红毯！走红毯！”
高城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自己的兵一眼，叉着腰喊回去：“走就走！怕你们不成！”
袁朗刚想打趣他，忽然察觉十几道目光幽幽地落在自己身上。
齐桓一本正经地说：“队长，输人不输阵啊。”
没等袁朗张口，背后的连虎等人已经扯开嗓子嚎叫道：“队长！上！”
袁朗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扭头看向高城，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高副营长，这可如何是好啊？”
高城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中校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这个？”
袁朗抿嘴：“倒不是怕。”
“那就走走看呗。”
“好，走走。”
两位指挥官最终身先士卒地走完了全程。
后来两支队伍又闹腾了半天，夜色渐深，高城催促他们回宿舍休息，自己留在最后，把电路开关又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
袁朗帮高城打着手电筒，等他看完，两人一起慢悠悠地往回走。
远远地，有嘹亮的军歌声从前方飘来。
在隐约的歌声中，袁朗把白天听到的故事向高城讲述了一遍，末了有些感慨：“看着她们，就觉得这世上啊，强大的定义其实是千姿百态的。”
高城挑了挑眉，语气十足骄傲：“那是，要不然她们怎么叫军嫂呢。那歌词不还唱呢，军功章有我的一半儿，也有你的一半儿。”
“哦，有我的一半儿啊。”袁朗一脸恍然大悟，接着严肃地点了点头道：“也对，红毯都一起走过了。”
“滚开！”高城笑骂着，一只脚习惯性地抬起就朝袁朗的腿窝奔去，最后一秒才堪堪收住。
他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袁朗倒是毫不介意地笑笑，抬起头看向夜空。
深蓝夜幕上清晰地挂着一弯细细的下弦月，没有云层的遮挡，天边几颗星辰闪烁，昭示着明日的晴朗。
高城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心有灵犀道：“之前还担心五一下雨怎么办。”
袁朗微微笑了，“碰上这样的好事，天公当然也要作美。”
轻快的语气引得高城一阵侧目，想起昨晚酒桌上的谈话，忍不住问道：“心事放下了？”
袁朗并不答话，朝愈来愈近的招待所扬了扬下巴。
十数扇窗户亮着光。一盏灯就是一个家，是弥足珍贵的团圆。
注目半晌，袁朗收回视线，轻轻舒了口气，道：“不过这条路到底还是不好走。”
高城不以为然：“所以才要找个伴儿一起走啊。”
袁朗一愣：“是这样吗？”
高城更纳闷：“不是这样吗？”
“我以为……”
袁朗顿住了。
他总以为，一条路之所以艰难，是因为走不下去的人太多。可这样的想法在高城面前，似乎变得说不出口，不值一提。
高城压根不给他更多思索的时间，大手一挥，不容辩驳地说：“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的不对！”
袁朗失笑，定定地看着高城，“霸道了啊，高副营长。”
高城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矫情了啊，中校。”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放声笑起来。
“走了走了，明天还有得忙呢。”高城催促着，率先迈开步子。
袁朗低头一笑，抬眼看着高城的背影，快步追上去。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始终同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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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没有坑掉，可喜可贺（。
应该说是第一次写这样的故事，本意是写得简洁一点儿，结果好像直接成了流水账……谢谢看到最后的各位！
关于红尘道这个题目，想法来自两句话。
一句是电视剧《红色》里的台词：“自古红尘中，多是有情人。”
另一句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的歌词：“走的是人间的道，扛的是顶风的旗。”
以及，本来是想把最后一章给 @Synchrotron 当生贺的，结果没能赶上，不管啦！迟到也不管啦！
咳，总之，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轻松还是艰难的道路，都会因为有了同道之人的陪伴而精彩纷呈。
谢谢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