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袁高】脉脉(上)


脉脉


*本月群作业命题之一“工作狂”,不过我显然一如既往的偏题了……

*OOC。



 一

袁朗进门直奔椅子而去,坐下后先扒拉过铁路办公桌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铁路也不着急,由着他抽了好几口,把手里文件的最后几行细细看完,才慢悠悠地问:“感觉怎么样?”

袁朗从肺里呼出一口烟雾,他很久都不用这种吸法了。

“脱层皮。”

铁路笑了两声:“夸张了啊。别人脱层皮我信,你袁朗?我可不信。”嘴上说着,他却是一脸很想知道好戏如何上演的表情。

袁朗的脸庞和肩膀一起往下垮,恨恨地咬牙嘟哝:“大队,做人不好这么小心眼儿的。”

铁路挑眉:“你小子说话当心点儿。”

“当心什么呀!”袁朗撇了撇嘴,“报复,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他隔着桌子跟铁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苦大仇深。铁路终于绷不住乐起来,哈哈笑着敲了敲桌子。

“风水轮流转,你以为你跑得了?”

袁朗刚从隔壁集团军磨完嘴皮子回来,为的是接下来A大队的招兵选拔。

A大队的南瓜向来不是同一块地里长出的,南瓜秧子遍布全军,哪里长势喜人这手就跟着往哪里伸。这种跟明抢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他们在外头名声不大好,一听说A大队的人要来就不约而同地端上一碗闭门羹。袁朗跟各部队首长打了半个月的攻坚战,才终于让他们松口,同意放行A大队先前看中的几个兵来参加集训。

从前铁路没少骂袁朗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每次削起南瓜都半点不留情,也不想想他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人挖过来。当然,理性层面上铁路知道袁朗的作法无可指摘,每划掉一个兵心里也一样舍不得,不过自己的百般辛苦到头来付之东流,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前阵子袁朗走马上任大队参谋长,铁路捧着茶杯跟政委扬眉吐气,他妈的总算盼来这一天了!立时三刻就把招兵工作全权交到了袁朗手上,转头还没忘记吩咐负责削南瓜的二队长,狠狠地削,不用客气,哪怕最后一个不留也没关系。


袁朗瘫在椅子里抽完整根烟,然后简明地汇报了工作结果,准备走人时又被铁路叫住,递过来一纸文件。

铁路说:“刚到的,人选我还没定。你看看吧。”

袁朗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

命令是军部来的。又到一年比武时,士兵们比十项全能,军官也要考核战术理论,今年上头要求A大队特派一名指战员到军部当顾问,参与最终结果的评定。A大队属特殊编制,原则上并不跟常规部队一起比赛。

袁朗盯着文件看了一会儿,抬头说:“我去吧。”

铁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选项,愣了一下,挑眉笑道:“怎么,皮这么快就长回来了?”

“您办公室仙气儿足啊。”

铁路抄起半瓶矿泉水砸过去,“得了,你歇着吧。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呢。”

袁朗挺坚持:“我想去。”

铁路怀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差事感兴趣了?”

“也不算感兴趣。”袁朗翘起腿,又瞥了一眼文件,“反正队上往后几天暂时没我什么事儿了,闲着难受。”

铁路觉得好笑:“工作狂不是这么个当法。真有时间,不如来替我写报告。”

“我才不想写报告呢。”袁朗深恶痛绝地说,没骨头似的抻着懒腰。“而且这哪儿算得上工作啊,放假还差不多。”他又说。

铁路没吭声,眼含深意,玩味地盯住袁朗不放。

虽然袁朗在他的兵眼里早已算是修炼得道了,但在铁路面前到底还差了点儿火候,较量不久就败下阵来。他轻轻咳了一下,移开视线。

铁路满意地哼了声:“真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破心思?”

袁朗一愣,继而笑道:“不敢,什么都瞒不过您。”扬起手中印着命令的薄纸晃了晃,又说:“那就这么定了。”

铁路收起笑意,看着他的眼神换了一种,再开口时夹杂了一声叹息。

“何必呢,没有定数的事情。”

袁朗明白铁路指的不仅仅是眼前。他没有答话,偏过头看向窗外。一方窗格遮不住青空万里。如洗的蓝天同山里的黄昏一样,都容易让人想起旧事。袁朗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回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心里有个念想也很好。”他说。



袁朗到军部的时候,开幕式刚刚结束,第一项比赛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四百米越障场地上尘土飞扬,能到这里参加比赛的都是各师的尖兵,眨几次眼的功夫,就已经有速度快的家伙翻越了障碍墙,冲向终点的射击位置。场外站着不少观战助威的士兵,加油呐喊声响彻整个赛场。

袁朗头天晚上没睡好,来路上补了一觉,却也睡得不大安稳。这天日头挺毒,下车后让强光一照,更是觉得头重脚轻。呼号在眩晕中变得模糊而遥远,袁朗没由来的有点怅惘,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往赛场走。

不过这股莫名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站在场边,不似周围的士兵一样激动得上蹿下跳,安安静静地抱臂而立,目光紧紧追随着冲在前边的几个士兵,整个人显得分外专注与沉稳。

袁朗停下步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凝视着高城,渐渐露出笑容。

他还记得几年前高城在场边一蹦三尺高,扯着喉咙给他的兵加油的架势。那时候袁朗跟着铁路来招兵,远远地便认出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七连长。眼前的高城稳重了不少,但挺直的腰板透露出的那股精神气却仍是一如既往,没有折损分毫。

率先完成射击的参赛者里大概有师侦营的兵,一直没有动作的高城突然猛地一拍巴掌,冲场上比了个大拇指。

袁朗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些,刻意压了步子摸到高城身后,伸手朝他肩上一拍。

高城惊了一下,扭头看见来人,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警惕性不够啊,高副营长。”袁朗忍着笑,正经八百地说。

高城眉头和嘴角一齐动了动,脸上半是惊喜半是嫌弃,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干脆把招呼和对这一幼稚行为的感想合成了一句话:

“死老A!”

袁朗嘴角的笑意微微停滞了一下。

倒不是这三个字的缘故,袁朗对它们已经非常熟悉了,高城用这个称呼可比用他的名字频繁得多。让袁朗惊讶的是高城的声音。印象里清亮又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此刻听上去无比沙哑,嘶嘶拉拉,像是两张磨砂纸贴在一起来回擦动。

“怎么回事?”袁朗皱起眉问。

提起这个高城显然很无奈,摸了摸喉咙,“能怎么回事,就是哑了呗。”

一句话破了三次音,高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袁朗看得有点想笑,眉头还是皱着。“这哑得未免太严重……你都用它干嘛了?”

高城一脸郁闷:“一觉睡醒就这样了,鬼知道。”

“上火?着凉?发炎?”袁朗热心地帮他分析。

高城哼哼哧哧笑起来,因为嗓子哑得厉害,听着倒像是几声咳嗽闷在喉咙里。

“你怎么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下一句是不是该问吃药没了?”

袁朗于是很认真地答道:“猜对了。”

高城又笑起来。


俩人说话的功夫,场上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宣传车里广播起当前成绩。

甘小宁打远处跑过来,摘掉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副营长!”他兴冲冲地喊,“我刚才表现不错吧?”

高城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不过比赛还没完,你给我稳住喽。”

甘小宁笑嘻嘻的:“没问题!今年怎么着也得拿个集团军前二十!”

高城一脚飞向他的屁股,“我踢死你!”

这一嗓子喊得又破了音,还带出两声货真价实的咳嗽。

甘小宁赶紧凑上前,“连长你注意点儿。出门前教导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你这喉咙赶上破锣了,都是吼出来的毛病,千万不能再瞎糟蹋。”他严肃地绷着脸,好像刚才故意开玩笑惹到高城的另有其人。

高城气得直瞪眼,袁朗在一边儿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甘小宁这时候才看见袁朗,忙举手敬礼:“袁队长好。”

经过许三多孜孜不倦地写信正名,再加上跟高城的交情摆在那里,袁朗在他心中的形象总算好转不少。

袁朗笑笑当作回应,倒是高城在一旁纠正:“人升官了,现在得叫袁参谋长。”

袁朗升任时,高城从许三多那儿得到了消息,还打过一个祝贺的电话。

甘小宁瞄着袁朗的肩章,嘴上没遮拦地嘀咕:“衔儿没变啊……”

高城背着手,一派热心地解释:“升得太快嘛,这衔儿就得等一等。是吧袁参谋长?”

“你就寒碜我吧。”袁朗可没错过他话里调侃的意味,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转向甘小宁:“你刚才说他这是吼出来的毛病?”

“可不是么。”甘小宁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住,无视高城瞪过来的眼神,兴致勃勃地给袁朗爆料,“我们营刚野外拉练回来。袁队……袁参谋长,你是不知道,我们副营长喊话那阵势,隔着山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教导员给他塞喇叭,他都不带正眼瞧的,说喇叭就一定比我喊得声儿大吗?还净占着手。”边说边惟妙惟肖地学了一段儿。

师侦营这次拉练,到离驻地两百公里外的一座山岭绕了一圈。营里刚来了新兵,以前走过的拉练相比之下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所以第二天就不行了。高城怕他们掉队,在全营队伍里跑前跑后,领着喊口号唱军歌,折腾了一路。野外喝水本来就少,他还大咧咧地不在意,绷着股劲儿时没显出征兆,等拉练结束回营,一觉睡起来喉咙就报废了。营长跟教导员俩人又好笑又心疼,戳着高城直骂,让你可劲儿造,成这样子你满意了?

高城被人揭了底儿,恼羞成怒,作势要踢甘小宁,“滚滚滚!在这儿瞎白活,你还比不比赛了?”

可惜声音哑得太厉害,半点威力也无。甘小宁嬉皮笑脸地躲开他的靴子,一溜烟跑向格斗比赛的场地,路上没忘了扭头大喊,连长,不用拿破锣给我加油啦!

高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句混蛋玩意儿,转头对上袁朗意味深长的视线,觉得脸上更挂不住了。

“看看看啥啊看。”他试图凶狠一点儿。

袁朗正色道:“刚才我还纳闷一段时间没见,高副营长转性了,瞧着可是安静不少,原来是先前喊透支了。”

高城有点忿忿:“死老A,你你你就非得埋汰回来是不是!”他习惯性地抬起嗓门,一点不替自己可怜的嗓子着想。

话音摩擦撕扯,从肿胀的喉咙里挤出来,好像每一个字儿都黏上了细细的血丝。

“行行,我不说了,你别激动。”袁朗赶忙说道,无奈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又轻声问:“喉咙都这样了,你们营怎么还派你来啊?”

高城:“是我自己要求的。”

袁朗:“太操心了吧?”

“我的兵我不操心还想——”话到一半猛地停住,高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立刻警惕地盯住袁朗:“话说你来干嘛?不会又是挖人吧?”

袁朗挑眉:“你猜。”

高城:“我不猜。反正你别打我这儿的主意。”

袁朗看着他瞪得溜圆的眼睛,勾起嘴角说:“如果他们愿意来,你也拦不住啊。”

高城并不着恼,眉梢一挑,笑道:“彼此彼此。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你也挖不走啊。”

嘶哑的嗓音无碍他眉宇间的生动神色,那双眼睛在太阳底下闪现出透亮的琥珀光芒,酝酿着点点骄傲和小小的得意。

袁朗垂下眼帘,心里说是的,你总能让人死心塌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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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打TBC了还有点小激动呢(走开

本来是想一发完结的,然而字数又又又又超出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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