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高】时之将至(End)
时之将至
袁朗看见高城。
那个人坐在报告厅角落的位置,挺拔的身形委委屈屈地缩在座椅里,脑袋靠进墙和椅背的夹角,脸上扣着帽子,面容几乎完全隐匿在那片绿色底下,只露出一丁点儿侧脸。
袁朗很快意识到自己并非“认出”了高城,即使他一贯擅长辨别。
那更像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视线触及的刹那,心里的某个地方便已明了,那是高城。
只能是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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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请高城喝酒的那天,北京天高云淡。道路两旁的杨树叶刚刚开始泛黄,夏秋之交独特的气息沿路吹拂,风有些凉,阳光很暖。
说是舍命,结果袁朗只喝了半杯酒。
高城很不满意。袁朗说,喝酒与聊天不可得兼,高副营长,取一舍一吧。
于是一番抉择后,高城握住酒杯开始嘟囔,红蓝双方战成平手,你们的总指挥部都让导弹轰了,还怎么能算平手。
战损比1:15,人都撤走了,代价小啊。
代价,高城喃喃地重复,端起酒杯猛一仰脖子,放下后没头没脑地说,代价不光是在战场上。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
关于演习,关于战场,关于许三多,关于成才。
岁月,职责,来来往往的人。那扇差点炸开的门。
走了很远,还有很远要走的路。
袁朗送高城回到营地时,高城的脚步已有些不稳。他站在营门口向袁朗挥手道别,车窗即将摇上的一瞬间,袁朗听见他清醒明亮的声音。
跟你喝酒,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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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就这样成了旁人眼中的君子之交。
每每遇上这个说法,袁朗总会低头笑一笑,既不答话,也不反驳。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时间短暂,对白也平常。
许三多没闹毛病吧?高城会问。
好着呢,马上就要去军校了。
哦,那成才呢?
一起去。
下次演习不知道会不会碰上。
碰上最好。
要毙得我们死老A满地找牙?
早晚毙得你们满地找牙。
还有什么事?
没了。
那就这样,挂了啊。
好,再见。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袁朗想。
淡得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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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始自何时,大约是说不清楚的。
袁朗发现自己想念高城,在每一个经意或不经意的时刻。
其实袁朗很忙,身为老A,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战场上生死皆在一瞬,非专注无以取胜。何况身为队长,他还要教会其他人如何活下去。
他忙得几乎忘记自己,但高城总找得到时间出现。
比如375峰顶,朝阳从云层后跃出的那一刻。再比如走向食堂的路途中,一片落叶在脚下喀嚓一响的那一刻。
下午三点四十七分,阳光照进办公室,镀亮光洁的键盘,纸笔。
高城。
仰面是月光下幽蓝的天花板,转身是月光下幽蓝的墙壁。
高城。
山里的黄昏亘古不变,心中的旧事却换了模样。
记忆中鲜红的血和灼热的泪逐渐平息,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清晰依旧,痛楚却一点一点减轻。
相遇取代别离。
热爱生命,勇往直前,是如此幸福灿烂的事情。
暮色四合中,袁朗想起一片山林,那天阳光很好。
又有夜晚的港口,星光落进一双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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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出现之前,没有人懂得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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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讲座开始的时间还早,报告厅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前排小声的交谈引起了空荡的回音,嗡嗡地飞上天花板,又一波三折地扩散开来。
袁朗坐在一个离高城不近不远的位置上,确定无人注意后,带着一丝隐秘的心情,放纵自己的视线重新落在高城身上。
高城睡得很熟,黑亮的帽檐遮住了半幅嘴唇,露出他微扬的嘴角,似乎正当好梦。
不知梦中有谁。
仿佛感知到他的目光,高城动了动,帽子从脸上滑落。
那双曾有星光落入的眼睛对上袁朗的眼睛。不期然而然地,一个欣喜而毫不设防的笑容。
“袁朗?”高城喊道,像刚从一个悠远美好的梦境中醒来,转身又踏入另一个,“你也在这儿?”
爱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
袁朗在这终至的一刻里微笑起来。
“是,我也在这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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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就当我沉迷老歌,神志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