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情,且无憾
Just一个古代架空的袁高片段
昨晚累到睡不着,给自己讲了个故事,大约是前期行侠仗义,欢喜冤家,后期家国天下,大浪淘沙(x
这个片段属于中间转场,没写完,以后有时间还是想写完的……唔_(:3」∠)_
灵感和随手一扯的标题都属于 江湖晚 这首歌=w=
从李月儿家出来,两人寻到先前拴马的地方,各自牵了自己的坐骑,沿着官道信马由缰地行向城内。
虽是一桩事情了却,皆大欢喜,高城心下却并无轻松,李月儿一家的哭声清晰地萦绕在他耳畔,让他无法忘怀。那强抢民女的恶霸虽然被他两个狠狠收拾了一番,却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如果他有心报复,第二次只怕还要变本加厉,手段或许将更加残忍。自己不能在此处久留,到时鞭长莫及,不知这家人又该当如何是好。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身旁叼着草梗悠然自得的袁朗像凭空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咧开嘴角,语音含糊地笑道:“放心吧,我给那人留了张字条。”
高城惊奇地一扬眉,又有些姗姗迟来的了然,他已经见识过袁朗的心细如发,想来这种问题也早在袁朗的考虑之内了。转念思及袁朗所说的字条,高城好奇道:“你都写了些什么?”
袁朗正等着他这句话,立刻呸地一声吐掉草梗,伸出一只手举到高城脸前,拇指和食指张开,颇有些洋洋得意道:“八个字,‘若敢再犯,断你子孙’!”
高城哑然,这威胁着实上不得台面,袁朗竟然一副炫耀的口气,好像这是什么难得一闻的独家秘笈。不过对一个喜好欺侮良家女子的恶霸来说,确实又算得上威力十足。他失笑道:“这八个字倒是够分量,但对方若要不信呢?”
袁朗道:“我会在此地留一段时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怕只怕他沉得住气,你总不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儿。”高城想了想,提醒道。
“我看你是太担心了。”袁朗畅快地笑了两声,朝高城微微摇头,“那家伙哪里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今天你我跟他一番交手,难道还看不出这一点吗?我们让他受惊不小,伤得却不重,三五日就能痊愈,如果他想要找李家报复,或者改去荼害别家姑娘,一定不会按捺。其实我倒巴不得他赶紧再犯,这样才好给我实现承诺的机会啊,就怕他真的学乖了。”袁朗状似可惜地叹道。
高城听他这么一说,也顿觉遗憾,只几句话的功夫心思便全然翻转,反而和袁朗一样,盼着那恶霸及时行凶。可惜无论下文如何,今日已经是他能够在此停留的最后一日,傍晚就必须出发北上,无缘得见后续。况且,当此关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话说回来,这桩小事能惹得高少庄主如此担心,”袁朗在如此二字上咬着重音,语带调侃,“莫非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瞎说什么!”高城翻了翻眼睛,恼道:“你这个人,讲不了几句正经话,就要扯些有的没的。”
袁朗眨眨眼,道:“我是见你一脸严肃,开个玩笑松松气氛嘛。”
高城皱眉,不想自己表露得这样明显,可心头压着一块石头,又像有万千丝线缠绕,纠结成一团乱麻,忙着修理恶人时还能抛却一旁,此刻却再无法装作若无其事。身侧马蹄哒哒,不紧不慢,忽而踢弹两下,破阵神似其主,一双黑目炯炯有神,步伐从始至终带着一股无拘无束的随性。高城静默下来,目光垂在手中的缰绳上。
“我还没问,你怎么这时候到南河渡来了?”袁朗换了个话题,偏头朝他看过来。重逢时两人正尾随着那抬轿子,此后一直收敛声息,挂心着救人一事,就没顾上问。
高城道:“我往北去,刚好路过,想起你说过要来这里,顺便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真能碰上。”
袁朗一怔,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一说的话,高城竟然记在了心里。他隐去眼底的波动,笑道:“那倒是巧了。”
高城平平地嗯了一声。
袁朗一挑眉梢,感到有几分惊讶,却也没有直言,一笑而过。想起上次分别时高城惊急难看的脸色,又道:“上回你临走时说有要事要办,怎么样了?”
“没什么,差不多算是了结了。”高城淡淡回答,似是不愿多提。
袁朗敏锐地察觉到高城和以往不同,怀揣着深重的心事,于是不再多言,保持着沉默和他并驾齐驱。
南河渡是沟通南北的要道上的一处城镇,虽然曰渡,但也只是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称呼而已。星移斗转,沧海桑田,这里已经不见了往来的船只,江河缩流,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南河水道从北方山峦间流淌而出,绵延不绝,途经这座城,穿城而过,为城内万千生灵提供吃用水源,也成一方景色。
春和景明,南河两岸杨柳依依,空中飞舞着细雪一般的柳絮,染白了绿水,惹得街上行人偶尔掩鼻,打出一个个响亮的喷嚏。
两人进了城,翻身下马,沿着城中河堤漫步。袁朗状似心不在焉地拂弄着不时划过肩头的柳枝,心思落在高城身上。不过半月未见,高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从前活泼率直的性子,默默不语,不得不说有些奇怪。
袁朗时不时看他两眼,有心想引他开口说话,又觉得不该打扰,走了片刻,他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由头,侧头询问道:“眼看未时都要过了,你饿不饿?
“啊?”高城回了神,“哦,有点儿。”
“上次说好请你吃饭,还没来得及兑现,你就匆匆忙忙走了。今天巧遇,择日不如撞日,找个地方坐坐?”
高城正好有事要跟他谈,河边人来人往,显然不是理想的谈话场所,袁朗的提议正中他下怀,当下一点头,道:“好。”
袁朗带路,引着高城离开大道,钻进了一条巷子,径自东拐西拐,又绕过数条青瓦巷。高城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就他所知,袁朗应该也是头一次来到南河渡,却不知道为何对城里的道路如此熟悉,如入自家庭院。可这似乎也并不值得他惊讶,从相识以来,袁朗就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果……
高城看着前方姿态张扬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压下心绪,牵马跟上。
南河渡虽不再是渡口,但依然是南北往来的商贩、脚夫、走卒等必经的落脚之地,因此城内店铺林立,人潮涌动,十分繁华。只是袁朗最终停下的地方并非高城想象中的气派酒楼,而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小店,坐落在里巷深处,店前有一株老槐树,树干斜入空中,如美人微倚楼阁。年岁想必相当悠久,那树干得需两个成年男子合抱方可围严,高城从没有见过如此粗壮的槐树。枝叶无比繁茂,投下的树影将小店和店前迎风飘扬的酒幌笼住,看起来清爽宁静。
高城环顾一周:“这是什么地方?”
“南河渡最好的酒家。”袁朗对他道,一双眼眸黑亮含笑,“与你舍命,当然得配最好的酒。”
高城一时怔愣,张了张嘴,终究欲言又止。
甫一进店,便有伙计迎上来,将两人引到靠墙一处空位坐下。店内与外面的清净不同,宾客满堂,却不显吵闹,大多客人都是文人打扮,小声交谈着,偶尔举杯相碰。袁朗点了几样下酒菜,又点了两碗槐叶冷淘。小二伶俐,看着两人都是一副能饮的模样,张口道:“两位客官,酒先来一斤?”
袁朗瞥一眼高城,笑意纷纷道:“至少两斤吧,高少庄主?”定下酒约时高城说过的话,他可没忘。
但是没想到高城轻轻皱了皱眉,对小二道:“来个二两就够了。”
“怕是有点少……”小二努力劝说。
“就二两。”高城满脸不耐烦道。
小二眼见生意只能做到此番地步,只得悻悻离开。
“怎么?”袁朗挑眉。
高城含糊答道:“喝酒误事。”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猛然显得有些出神,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袁朗心底闪过疑惑,高城何时有过这幅心神难安的模样?他盯着高城,含笑的眼神一旦严肃起来,锐利如刃,逼人心魄。高城只好避开视线,没话找话道:“你刚才说这家店有槐叶冷淘?”
闻言,袁朗淡淡一笑,收回目光,并不再逼迫,朝着窗外的槐树一扬下巴:“招牌之二。味道也极佳,天气再热一些吃起来更好,不过现在也可以饱饱口福了。”
高城颇感奇怪:“你以前来过这里?”
袁朗摇头:“第一次来。”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卧龙先生躬耕陇亩而知天下事,我自然比不了一代英杰,区区江湖小辈,理不清也不关心天下形势,只不过这吃喝玩乐嘛,是兴致所在,所以平时走到哪里都多有留意。”袁朗一本正经道。
高城知他的话向来三分真七分假,并无太多在意,只当听过便罢。他惦记着的另有其事。见到袁朗之前,已在心里不知百转千回地想过多少次,可是当真见到袁朗,又觉得难以启齿。
两人见面次数不多,充其量算作萍水相逢,可是仿佛偏又有天生的缘分似的,一回生二回熟,至于莫逆之交。高城偶尔想起,觉得世事弄人,若把自己和袁朗间的故事搬上说书人的折子,只怕听来可笑而又奇妙。蒙谷派和洗剑山庄同为武林中的神秘存在,袁朗出自该派,性格随和不羁,一身捉摸不透的学识和本事,平日爱开些玩笑,总叫高城这个从小没吃过多少亏的少爷恨得牙根痒痒,而到关键时刻,袁朗却又能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强劲的力量,让高城不由自主地信服于他,心中全无芥蒂。
自半月前接到那封代表噩耗的家信以来,未曾料想过的重量尽数压在高城肩上,他心性极高,又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傲气顶在胸间,以让高家所有知情人都倍感惊讶的沉稳和坚韧承受住一切,未曾有半分软弱,可是见到袁朗,感受到对方暗含关怀的眼神时不时流连在自己身上,那些积攒的疲惫和悲痛竟一涌而出,高城只得紧咬牙关,才没在袁朗面前可耻地润湿眼眶。
他不再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高城了。他再不能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高城了。
他的肩上,从此担负着一家,乃至一国的安危。
店家的动作不慢,很快,小二端着酒菜上来,手脚麻利地摆好桌。袁朗给高城斟上酒,他说得不假,这家店确是南河渡最好的酒家,细流入杯,色泽清且亮,醇厚的酒香萦绕鼻端,教人未饮便先醉上三分。除了好久,其他菜色也颇为可餐,牛肉切得十分薄亮,透着一层莹莹的红光,槐叶冷淘则是绿,碧绿,二者同置一桌,相得益彰,引得人食指大动。
袁朗早上只来得及喝了碗稀粥,为救李月儿、教训那恶霸,又耗去大半天,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他与高城相熟,江湖中人酒桌上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举杯道了声随意,拿起筷子赶紧填进两口菜,安抚肠胃。
吃了片刻,他发现高城始终坐着,动也没动。
“不管有什么心事,饭总是要吃的吧。”袁朗叹气,存着活络气氛的心思,开玩笑道:“难道是我点的这几个菜色不合高少庄主的胃口啊?”
高城微微一颤,抬起眸子,直直地望向袁朗。因着高城出自洗剑山庄,是庄主义子,袁朗便常常喊他高少庄主,尤其是调侃打趣时。此时此刻,这一声喊,倒让高城下定了最后决心。
“袁朗。”高城喊道。
他的声音郑重无比,袁朗顿了顿,放下筷子,同样正色看向高城。
高城扯开一抹飘渺的笑意,道:“半月前始,我便不再是洗剑山庄的少庄主高城了。”
“……那你是谁?”袁朗眸光微闪,沉声道。
高城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威远将军高振英的次子,高城。”